黥敕

雪、影与急骤的心跳

【恶友】《是谁幻想拥抱》(1)

老规矩,自娱自乐放来存档

内含两对恶友,主异色男的,次常色娘塔,大学生设定


        从昨晚就开始下雪。


        早上醒来时,被窝不温不凉。我侧过身蜷起双腿,试图多留存一丝温度,膝盖以下的部分却冻得我一阵哆嗦。于是我坐起来,被子包裹屈起的双腿,套上毛衣,用手指简单梳弄我的头发,它已经有整整一个夜晚没有打理过了。


        冬季的太阳迟迟未起,但我是不打算躺回去再补回笼觉的。眼睛会浮肿。绝对不可以。我将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扣好大衣从锁骨一直到小腹的纽扣,穿好那一瞬冷得我倒吸凉气。我临时决定把今天的咖啡馆兼职换成早班。还要把我的化妆包带去,然后在咖啡馆的暖气中浸泡早晨的全部时光,直到冷风在和煦的阳光下不再显得那么可怕,再出去拜访正在小憩的街道。


        我拉开窗帘,偶有四五片雪花还在纷纷扰扰地跑,与我相隔一片玻璃,舞台是灰白的天空。


        奶白色的泡沫随着手臂平稳的移动倒入咖啡杯中,与咖啡液一并沉沦,游动间转成千叶枝的模样。我哼着一首《Ariele e Calibano》,抿上店内于今天诞生的第一杯漂亮的卡布奇诺。等着整间小店逐渐被暖气烘培到酥软,我刚闲下的手又从储物间收来拖把。


        音响打开,空气中徜徉着同样的悦耳旋律。


        风铃声不期而遇,三名本校大学生从外走进,其中一名金发的男人回望了一眼挂在玻璃门上的银铃。那是我精心挑选出挂上去的。将拖把推到一旁,我抬头捋过稍显散漫的卷发,别在耳后。空旷的街道因落雪而显得有些湿漉。


        我不怎么跟他们交谈过,但他们作为时常能够碰面的常客,也算作认识他们。很少有三个男人聚在一起,彼此都是长发,不过要分别记住他们并不困难。深棕色头发、唯一坐下后没有脱外套的是安德烈;金色头发,因为身上黏着的烟草气息被赶去半圆弧长椅最左侧的是弗朗索瓦;赶他的白发男人是尼可拉斯。


        “真是他妈见鬼的天气。”安德烈嘟囔着,蜷缩在靠背里。


        “但你在滑冰场可不能穿这么多,更何况这里还有暖气。”尼可拉斯脱下第二件衣服,“会让你放不开手脚。连你前几天都在冰面上摔得很惨。”


        “也不一定,”弗朗索瓦说,“穿那么多,应该没摔倒哪里。”


        “闭嘴吧索瓦。在冬天感到寒冷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尤其对于遇到这样罕见大雪天气、身处北美的南欧人。尼可拉斯,分明是你对寒冷的感知麻木到像个怪物。冰天雪地里只穿了冰刀和贴身的一张布,你怎么敢的?”


        “室内算什么冰天雪地,顶多一层冰地,”尼可拉斯反驳道,“不论如何,室内那该死的空气流通程度都是没法和室外相比的。”


        “你真应该看看去年安德烈面对坏天气时焦虑成什么样。”弗朗索瓦说,“你今年才被录取,太可惜了。那次大雪连下一星期没停,所有人都被困在屋子里。头两天还没有什么,但当户外的雪层厚到了俄罗斯人可以玩跳房子的地步,他就像个独处八年的怨妇一样不肯放过我的电话。”


        “嘿,从这件事里我丝毫没有看见拥有一个学心理专业朋友的好处。”


        “顺带一提,我不觉得那算坏天气。等我把话说完,安德烈,你别指望我会主动把那些知识套到你身上。”


        “我能不期待么,”尼可拉斯说,“别用我的电话分担炮火。”


        “噢。”


        “根本没有人期待。”安德烈咬牙道。


        “打扰了,先生们,”我站在他们一侧,双手轻轻背在身后。“我可以帮你们什么?”


        “三杯蓝山。”弗朗索瓦抢先说道,没等另外两人有所反应。尼可拉斯盯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安德烈倒是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啧”的一声。


        我的目光扫过另外两人,又看向弗朗索瓦。他向我点点头。


        于是我转身回到柜台,搅动的咖啡液中回旋着星星点点的泡沫。身后,我听到他们开始讨论滑冰。一整个静谧的早晨,银铃不再响起,咖啡店只剩下音响与三个人时不时的说话声,而即使是话语声,也逐渐停止起伏。


        安德烈首先趴下,在几乎没有残渣的空杯面前,手臂随意摊开,鼻尖贴着圆桌。尼可拉斯拎起安德烈不知什么时候脱下的外套披在沉睡的西班牙人背上。


        然后是他自己的。然后是他自己的另一件衣服。然后他脱下毛衣叠上去,身上只剩单衣。关心挚友的好形象在诞生不久后就轰然产生裂缝,我终于敢相信他只是想把对方热死。


        弗朗索瓦像尊雕像似的看着。直到尼可拉斯坐回原位,他突然一动。


        手探到安德烈的颈间利索地打上环绕的、温暖的结。用尼可拉斯的毛衣。然后轻轻铺上他自己的外套。现在安德烈的身上盖有三个人的衣服。


        好兄弟!


        啊,一个需要上班的早晨将要过去。我扳直手臂后仰着呵欠,圆片穿成的手链散发温润的光。落雪的早午使得街道令人惬意的清闲。空旷的砖瓦路覆盖着轻薄的雪层,尚未沾染上一丝被踩脏的痕迹,简直可以说是清澈。这样的时光里,每家小店内的熟悉面孔都专注于自己的兴趣中,舒展的眉眼裸露由衷的笑容,一反平日的紧张繁忙。小人物对天气的回馈值得同一条街被漫游无数次,但可惜很少有人会与我有相似的想法。比如罗莎,她宁愿和我换班。


        “罗莎!亲爱的,让我帮你擦擦眼镜上的水雾。”即便雪已经停下,她来时依然冷得禁不住跺脚。当动作的发起者是一名可爱、受到良好教育的英伦淑女时,这不失为一种稀罕事。


        我走出门。我会偶遇这条街上的每一个人,但在那之后,太阳仍然被托在鹿角般的树枝上,下午依旧漫长,我期待着计划赶不上变化。多年以后,每当我回想起此刻,想起天空中那轮耀眼的圆,像教堂的台上静静托举着圣餐的银盘,我依然说不清楚这一天的夜晚都发生了什么,又潜藏在多少人的情绪中。我要说的是,仿佛真的在这个夜晚,我小小的期盼竟然成真。如果有人问我上帝的模样,我会描摹今日的太阳。


        繁忙的纽约找不到一块空闲的泥土。我们的大学被街道与建筑环绕,包括咖啡馆,也包括不远几步的地铁站。有一座滑冰场可以通过地铁直达,因此成为年轻的大学生们趋之若鹜的娱乐场所。从本校的男生们口中听到它并不稀罕--偶尔去那里放松也是我的习惯--当我因为男生们的聊天想起它时,我就这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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